忘憂潭生變，以紗不知去向！

消息傳來的時候，寒湘江正一個人用著早膳。正吃著一道糯米鴨津津有味，就有一黑衣人閃入報說，以紗被人救走了！

……阿爾。

她心中很快有了答案。

除了這位精靈，還有誰會知道這件事情，且有能力、有可能將以紗救出來？

可惡，倒是算漏了這另一個精靈了。他已經知道她的謀算了？這兩個精靈若成功逃出去，將是非常不妙的事情。

不過她轉瞬又笑了。

“那顆心呢？”她問道。

來報信的人慌了神，拼命回想著，“心、心？”

“沒用的東西。”

“宮、宮主饒命！”

“滾！”

忘憂潭生變，看來得啟用備用方案了。

“連珠！”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
“洛姑娘！你們起了？”下一瞬她起身回頭的時候，已由黑衣變為紅衣，沖來人熟絡嬌柔地一笑。

“還有幾日走到？”玉離魂端著一盞茶水走來，白衣松散開，烏發披兩肩，眼眸惺忪卻透著一股冷意精神。

“快了快了。大概還得……三五日吧！”哪裏還需三五日。她背過身時，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抹邪惡的笑意。

“前方風雪更大。我看連姑娘身嬌骨弱的，不然就不繼續與我們同行了吧？大致說個方向便可。你父親必定也很擔心你。勞煩你一趟，實在過意不去。”洛星夜笑著道。

連珠聽到這話，忽然哭了起來，“恩人可是因走了這許多時日心中煩了，不信我了？自小父親便告訴我有恩必報。這還沒把你們送到地方，我卻自己先走，恩人這麽做豈非陷我於不義？”

說完抽搭得更大聲了，幾乎要將周圍人都招來。

洛星夜面無表情地看著她，絲毫沒有要上前安慰的意思。玉離魂則更加匪夷所思地看著她，而後悠悠押了口茶。

“姑娘這哭得就很奇怪了。”洛星夜笑了兩聲，“也罷，那就一起走唄。”

玉離魂上前沖她擠眼色，“誒，你？”

“什麽要緊的，也不礙事。”她笑笑，拍了拍他的肩。

洛星夜破天荒的沒有冷臉，可能是因為任務進展不錯，心情很好罷了。

這兩個莫非是看出什麽來了？不大可能啊。連珠心裏想道。不過，看他們現在感情如此要好，倒是有個更好的法子。

這洛星夜既已說了一起走，她也不好再哭下去，即時破涕為笑，連連應好。

“小心那個紅衣服女人。”昨日夜裏，炎過來與洛星夜說。

“我也覺得她不對勁，但又說不上來是何處不對勁。”她揉了揉腦袋說，“那麽，你知道她到底是誰？”

“她……”炎沈默了。

“不能說嗎？”

阿爾以自己的精靈力為以紗療傷，讓她恢覆了大半，而後他把她帶到另一片海域中。

“你這是要讓我走？！”

“回到海洋，是你餘生最好的歸宿。”阿爾回眸一笑。“永遠別再讓別有用心的人找到你。”

“那你呢！？你準備獨自面對一切嗎？！”

“我和你不同。你可以了無牽掛地去過一個人的日子。而我看似淡泊如水，實則牽絆已深。”他無奈笑道：“待她完完整整愛上他的那一日，就是這顆心恢覆紅色並被她召回的一日。”

也是她必須決定，自己和他誰死誰活的那一日。

“她的心暫由我保存，放在忘憂潭遲早要被寒湘江拿了去用。我等著，等她完全愛上玉離魂，拿回自己的心。若她不能完完全全愛上他，這顆心便永遠召回不得。若強自召回，則骨血生離，肉身損毀。”

“為何會如此奇怪？自己的心，定要等到愛上一個人才會回到主人身上？”

“事關他們二人上一回的情事，這顆心可是有記憶的。”阿爾說，“你一直沈水忘憂潭，對這些事自然不知。而我只想默默做她的守護人。”

以紗搖著頭嘆氣，“你愛她，卻要硬生生等待著她愛上別人！你拒絕情愛，卻又屢次插手有關她的事情，改亂她的命數，等著自己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遭受天罰！我以前怎沒看出來，你竟是這樣子的？”

“只有這樣，她才能找回原本的自己。”他說，“心被召回的那天，也是她開啟前世記憶的那天，她會知道……”她會知道。

“這樣做值得嗎？原本你什麽也不必管！”

“值不值，我說了算。”金發碧眼的精靈又溫柔地笑了，陽光淺淺地罩在他的身上。美人魚很愛他的微笑，很愛很愛。曾經一度，願意溺死在他唇邊的這一抹笑裏。

“那是一個荒誕的契約。這個世界，整個都很荒誕。我若只是看熱鬧，便覺自己也荒誕得可笑。”

以紗淚下。她隱隱感覺得到，這可能是她與他真正的最後一次相見了。精靈皆有千百年的壽命，可即便有了千百年，也未必可以千百次地相逢。有情之人朝暮相見，無緣者千萬年也難一逢。

“現在這時候寒湘江想必已經知道我做的事了。”他說，“她會有危險。以紗，我就不多留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美人魚又一次無語凝噎。“你去了也很危險！”她終是說出一句。

“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事的。”他說。

“那你也可以不用管她的事的！”她怒道。“阿爾，你太過分了！我要去告訴她！我要告訴洛星夜這一切！我不能看著你白白這麽做！快把這片海域的結界給我解開！”

他看著她，這一次的眼神倒是很深很深。而後，仍是搖了搖頭。然後他向她走過來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。

這般熟悉溫柔的微笑近在咫尺，然而於她永遠是遙不可及。

“再見了，以紗。”

這是她聽到的他說的最後的話。

最是刻骨溫柔，也最是絕情，比冰霜更冷。

從此以後，這片海域為精靈力所封住，而海底的一片比天宮還要炫美的世界，成了她永世的棲居之所。

因為他不能再讓寒湘江，或者其他別有用心的人鬼找到這個美人魚精靈，讓她上當，被折磨得生死不知。

她沒有再上過陸地，也沒有再遇見過人或者鬼。那含蓄又綿長的愛意，永遠被埋葬在了一片深海之中。

“我是人魚，你是王子。”小美人魚咿咿呀呀的童聲猶在耳邊……

那個下午，她給他戴上一個紙做的金冠，眼睛如兩顆晶亮的寶石，嘴角笑得比蜜糖還甜。

她坐在岸邊的礁石上，耳邊水聲汩汩，雪白的浪花拍打著石岸。他看著她，微微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我身上無錢無貴重物品相贈。你既送我一頂皇冠，那我給你唱首歌吧……”

精靈天籟般的歌聲，伴她入夢。

——這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。

初入冬的時候，人族有一個冰雪節。

在這一天，會有修仙者過來，隨處布雪生冰，人們則拿冰雪來玩，或做雕塑，或吃或畫，或打雪仗，或看冰雪話本，不亦樂乎。

冰雪節最初建立，倒是為了紀念人族對冰雪之神的勝利。傳說中冰雪神乃一惡鬼，北風肆虐數月不走就是他的傑作。恰人們為風雪困擾不已之時，長清山的幾個修仙族出手，聯合打敗了冰雪神，趕走了暴風雪，並在爭鬥過程中將對方的冰雪之力奪了過來。從此後，修仙族便主冰雪，鬼族乃主烈火。如是百年矣。

“是冰雪節。”

過了兩天路過鎮上的時候，星夜對玉離魂說。

由於有了之前洛星夜的一股靈力在體內，玉離魂現在已經沒有以前那般畏冰懼雪了，甚至開始對人族的種種風俗節日愈發感興趣。

“好玩嗎？”

“看看不就知道了？”她沖他一笑。

“那邊好熱鬧啊。”連珠指著一處酒樓道，臉蛋紅撲撲的，“你們看呀！

天呀天呀，我今天是撞了什麽好運！明月樓的頭牌竟出來營業了！誒，這樣的大好機會，不一起去看看嘛！？”

明月樓，她倒是聽說過。是一男倌樓，裏邊是各式各樣的花美男，倒是十分新鮮。

“據說明月樓的頭牌鳳琴，可是僅次於阿爾精靈的最漂亮的男子呢！”連珠接著叫道，激動得都跳了起來。“啊，看樣子是要攪弄風雪彈琴唱歌！雪為裳，風為舞！哎呀，我可還從來沒見過呢！”

玉離魂和洛星夜相視一眼，洛星夜道：“我倒看看葫蘆裏什麽藥。”

玉離魂拉住她的手，“要去一起去啊。”

“那好，我們就進去看看。等會萬一走散了，就在門口最右邊那柱子下碰面。”她對連珠說。

三人一行，進了明月樓。

樓內人擠人已水洩不通。連珠一副花癡的樣子，早已在人堆裏擠不見了。

美人即將出場，從來是猶抱琵琶半遮面。

三支曲子過後，人群中已有不滿之聲傳來，呼喊著要求鳳琴公子趕緊出場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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